[FF16]Missionary of Love(2)（泰狄）

 #2

克萊夫雖然對感情方面的事情比較遲鈍，但是觀察力還是首屈一指的。

吉兒會特地跟他反覆提起狄翁的事情，讓克萊夫有所預感這次狄翁的來訪也許會和過去幾次不大一樣，但差異在哪裡，他不知道，也猜測不到。

當他親眼見到狄翁以及他身邊的男人──泰倫斯，他瞬間就將吉兒曾說過的話全串連在一起。

「原來狄翁喜歡的對象是他？」克萊夫內心的震驚不亞於被拉姆來一發迎頭雷擊。

更讓他驚嚇得差點失態叫出來的是泰倫斯頭上的愛心：太大了，實在是太大了。

就算是約書亞比常人還大的愛心，也只是比拳頭再大一點；狄翁的則比約書亞的還大，但還在克萊夫能接受範圍內。

但是泰倫斯的愛心大到像是懸掛在他腦後。當他盯著狄翁的時候，愛心像是會流淌出熾熱的液體，隨著箭頭匯到狄翁身上。

泰倫斯的箭頭粗細雖然和狄翁的差不多，但以愛心的比例來說顯得太小了。

克萊夫從過往的經驗立刻就判斷出來，泰倫斯深愛著狄翁，卻有心事沒和他坦白，所以愛心才會膨脹成這麼誇張。

與之相比，狄翁就正常多了，愛心就跟他的人一樣散發著暖洋洋的光芒，彷彿躍動的心臟一樣向泰倫斯源源不絕地輸送著自己的愛意。

這是目前克萊夫見過最漂亮的愛心──扣掉吉兒，吉兒的愛心在他心裡才是最美的。

兩個人站在一塊，箭頭的指向就像一個心型循環，克萊夫頓時感到眼睛酸澀，像是忽然被強光打到。

「克萊夫？」吉兒一直在注意克萊夫的反應，看到他愣愣地盯著泰倫斯和狄翁他們，內心的好奇心就像被托爾加狂蹭一番，她好想知道克萊夫看到什麼。

「……晚點再跟你說。」克萊夫鎮定下來，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時候，說什麽都會引來那個過保護的泰倫斯敵意。

同時他也在整理內心無數的疑惑：狄翁知道泰倫斯有事瞞他嗎？泰倫斯對所有人的敵意難道是喜歡狄翁的關係？狄翁沒有結婚是因為泰倫斯？狄翁和泰倫斯結婚了嗎？他們在一起多久了？狄翁能幫助約書亞的戀情並順便讓自己有個弟媳嗎？

有吉兒的心理建設在前，加上不容他忽視的愛心與心型箭頭循環，克萊夫飛快地接受了他們是情侶的事實。

「狄翁，很高興你來了。」約書亞上前去給狄翁一個擁抱，彼此拍了拍對方的背脊後就分開。

有泰倫斯在，任何人最好遠離狄翁一個手臂以上的距離長。約書亞深諳和狄翁的相處之道，打完招呼後就乖巧地站定位。

「收到你的信，我們完成手邊的任務就趕來了，希望太早來沒有造成你們困擾。」狄翁微笑道，把手上的禮盒交給約書亞，身旁的泰倫斯手中還有一大堆等待發放的禮物。

每次狄翁來到基地都會帶著大量的禮物或物資過來，這令很多人都覺得這位前王子實在是太上道了，就不去計較他身旁那位存在感極強但總是散發生人勿近的護衛。

「怎麼會，我們可是很期待你到來。」約書亞眼尖地發現狄翁送給他的是一雙女鞋，抬眼就看見狄翁和他眨眨眼。

「日前剛好我們去了一趟塔伯爾，手邊的皮革還有剩下，就幫你訂了一雙，尺碼是按你說的訂做。」塔伯爾專司出產皮革，如果由他們自己狩獵再請他們加工可以省不少錢，恰巧每個龍騎士都是狩獵的高手。

其實不死鳥教團分部就在那裏，約書亞也可以請教團的人幫他準備，但這樣會引來教團一些人的注目，反而麻煩。

「謝了。」他的情侶服正好缺雙鞋，狄翁送的正是時候，他只要再幫自己訂一雙就好了，剛好還能再委託克萊夫幫忙。

「狄翁，我的伴手禮呢！」米德難得放下手邊的研究，遠遠見到狄翁便興奮地大聲呼喊道，蹦蹦跳跳地衝到狄翁面前來。

「當然也有了，親愛的女士。」狄翁從泰倫斯手中接過一個盒子，「有點沉，小心拿。」

米德直接打開盒子，一罐罐機械用油讓她興奮地想要撲抱狄翁，但泰倫斯似乎早有預料，將手上的行李卡在狄翁與米德之間。

但這並無礙於米德雀躍地拽著狄翁的手，長長的辮子隨著動作晃啊晃的。

「這是外大陸進口的齒輪潤滑油嗎？太棒了，光聞到這個氣味就知道不是本地做的！」

「有幫你就好。」狄翁笑道，「琪耶兒也去坎貝爾念書了，現在忙著實習，她跟我說了不少你當年留下的豐功偉業呢。」

「難怪沒見到琪耶兒，塔雅會很想她的。」琪耶兒後來被泰倫斯和狄翁收為養女，但在基地期間因為獨特的製藥經驗而成為塔雅的助手，交情比所有人都來得親。「唉，那一點小事都能流傳這麼久，是不是沒有新的人才了。」米德老氣橫秋地評論道。

「你有打算任職教師嗎？」

「才不呢，教人哪有研究來的有趣。」米德聳肩道。她還年輕，還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等著她實現呢。「話說回來，我又不會把狄翁吃了，泰倫斯閣下你不用這麼緊張。」

米德已經鬆開了狄翁的手，但是泰倫斯還是沒把隔在他們中間的行李拿開。

「泰倫斯。」狄翁拍拍泰倫斯的臂膀，後者不才太情願地挪開行李。

「下不為例。」

「小氣鬼。」米德朝泰倫斯做了個鬼臉，有恃無恐地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經過幾次的相處，聰明的米德早就摸透泰倫斯的軟肋，只要不要唐突地衝過去抱緊狄翁狂蹭，一些肢體接觸還不至於讓泰倫斯發怒，會這麼排斥純粹就是來下馬威和宣示所有權的。

撇除克萊夫，基地內每個人都知道泰倫斯和狄翁的戀人關係。小小捉弄一下嚴肅的泰倫斯真的很有趣，挑戰過的都知道。

「明知道米德是在尋你開心。」狄翁無奈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向來沉穩的戀人每次來到希德的秘密基地都變得易怒，還跟孩子計較這些。

「是殿下過於縱容他們了。」

「說好在這裡不叫我殿下的。」

就在米德抱起她的戰利品離開沒多久，另外一位訪客見縫插針地鑽到這個空隙。

「托加爾！」狄翁頓時揚起更燦爛的笑容，第一時間就從行李裡挖出用油紙包覆起來的大骨和肉乾，屈膝跪下來撫摸托加爾。

這種時候泰倫斯只能眼睜睜看著狄翁跟狗……冰狼玩。在巴哈姆特的威嚴尚在的時候，只有龍種敢靠近狄翁，但多半也是以臣服的姿態；其他生物就更不用說了，就連兇惡的猛獸見到狄翁都會高度緊戒，托加爾是極端的例外。

狄翁曾想過世界上既然沒有召喚獸了，他的體質應該也會跟著改善；結果完全沒這回事，唯一改善的地方只有龍從臣服於他變成親近他。所以現在狄翁還是習慣騎龍，而不是陸行鳥。

泰倫斯見狄翁這麼開心的樣子，也不會認真跟狼計較，更何況他也不排斥托加爾。可惜現在很難找到第二隻冰狼，看起來希德他們也不打算讓托加爾找隻母狼生狼崽。

「好孩子。」泰倫斯彎腰摸了摸托加爾下頷，邊想著不太禮貌的事情。隨後他把狄翁從地上攙扶起來。「狄翁，先去拜訪希德吧。」這樣一個個招呼下去，走到客房天都要黑了。

泰倫斯太了解狄翁的個性，除非是公事，或是有不得不執行的任務，否則他真能一個個禮貌地招呼下去，直到把手邊的禮物全部發完。適時阻止狄翁回應他人的熱情也是泰倫斯的職責之一。

「嗯。」狄翁又揉了托爾加好一會，這才正式踏入基地內。

-

克萊夫自詡自己也算是見過各種大風大浪了，但是看著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頂著一頭發亮的愛心朝他走來，克萊夫還是感到莫大的衝擊。

可能吉兒一看到自己頂著這頂毛帽就笑出聲是同樣的理由，克萊夫覺得這完全不能怪罪自己的自制力不堅，但要忍住笑並維持平常的表情實在太考驗他了。

「克萊夫。」吉兒朝狄翁他們揮了揮手招呼後就轉頭看向克萊夫，「你還好嗎？」

不，真的不太好。

克萊夫深呼吸數次都難以驅散笑意，轉而捏著鼻樑骨，微微偏著頭撇開視線，雖然很不禮貌但好過他直接笑出來。

「他是怎麼了？」狄翁關心問道。

吉兒瞥見克萊夫肩膀在顫抖，已經猜出來他是在憋笑。

「發生了一點事情。」

「嗯，跟他頭頂的帽子有關嗎？」狄翁從一見到克萊夫就發現了他帶著一頂與他氣質截然不符的帽子。狄翁見過不少民眾或貴族為了引起他注目而穿著奇裝異服，因此克萊夫的模樣在他心中還稱不上奇形怪狀。

這就是見識過世面和沒有遇過的人的差別了。狄翁不但能忍著笑意甚至能保持泰然自若的表情，克萊夫又一次體會到狄翁的好名聲不是沒原因的。

「你也能看見？」吉兒訝異道。

狄翁偏頭，道：「我以為是孩子們做給他的，畢竟挺可愛的，作工也很細緻。泰倫斯你有看見嗎？」泰倫斯總是陪伴在他身邊，也是見過各種荒誕不經的場面，沒有反應也是非常正常的。

「沒有，我只看到希德似乎在笑。」

克萊夫連忙咳了數聲，「抱歉，我失態了。」

「所以他的異常和這個帽子有關係嗎？」狄翁合理的推斷道。在他印象中，克萊夫不像無法控制情緒的類型，會這麼反常應該是有原因的。

克萊夫曾在他最失意的時候拉他一把，加上彼此又是生死之交的交情，狄翁很是信賴他。

「我因為這頂帽子的緣故可以看見一些……奇妙的畫面。」克萊夫想起來泰倫斯那巨大的愛心代表了什麼，正色地向狄翁說道：「在你和約書亞暢談之前，能和你私下談談嗎？」

「我？」狄翁看向泰倫斯。

「那我先去拜訪哈爾波克拉特斯老師。」泰倫斯不用狄翁多說什麼，不著痕跡地握了一下狄翁的手，點頭致意後就離開。

克萊夫不甚意外地見到泰倫斯臨走前瞥了他一眼，以前他還會覺得莫名其妙，現在他好像有點懂了：這是護犢的表情啊。

「今天的泰倫斯這麼好說話？」吉兒揶揄道。

「只有我和你看得見克萊夫的帽子，他卻看不見。回想之前在甲板上的場景，似乎沒有人對克萊夫的帽子有所反應，連米德也沒提到，他猜測這應該不是『普通人』能介入的話題。」狄翁解釋了他們的疑惑。

「你們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達成共識的？」

「默契。」狄翁不無得意地說道：「而且我事後也會跟他說的。」

「這就是我想和你說的事情……」克萊夫再一次深呼吸，跟狄翁坦白他所看見的。「泰倫斯似乎有事情瞞著你。」

-

在與克萊夫詳談前，狄翁大方請了全基地的人喝啤酒。

每次來訪，狄翁都會請全部人喝酒。他無法周到到準備每個人的禮物，就用這種方式謝謝他們。

這次理由更添一樁：羅札利亞神木居然有感情上的事情要和他說，還跟泰倫斯有關。狄翁自詡始源歸來後對外不再隱藏自己對泰倫斯的感情，但沒想到克萊夫完全沒有發現。

當約書亞信裡提到他哥能有多遲鈍時，他著實震驚了好半晌。

狄翁拎著梅芙招待他的點心經過正在歡唱的一群人，腳步輕快地踏入克萊夫的房間。

「狄翁你……知道泰倫斯有事情瞞你，你不緊張嗎？」克萊夫覺得這太反常了，難道這也是王子殿下的特殊技能？

狄翁和吉兒互看一眼，說道：「我七歲認識泰倫斯，十八歲和他成為戀人到現在，熟到不能再熟了，我感覺得出來。」

敢情是他白擔心了，克萊夫心想。

「你不會想問他嗎？」克萊夫問道。想起泰倫斯頭頂的愛心膨脹成那麼巨大，可能隱瞞了許久。

「我會等他。」狄翁笑道：「雅爾提瑪尚在時戰爭頻仍，我不想留下遺憾，我會問他。但現在……我想我等得起。」

畢竟石化症已經有方法解決了。他們相視一笑。

「你不著急就好了。」克萊夫也跟著笑出聲，舉起啤酒杯和狄翁對碰。

狄翁豪邁地喝了一口，道：「會隱瞞的不見得都是壞事。」

「嗯？」

「跟泰倫斯相比，他才是擅長隱忍的那個人，他只是比較包容我。」狄翁盯著啤酒杯，低聲說道：「我們雖然從小就認識了，彼此也很有好感，但是很晚才互訴衷情。」

「你們誰先告白的呢？是什麼情況下告白的？」吉兒好奇問道：「約書亞跟悠蒂從小就認識，也是主從關係，後來結伴一起旅行，也許你們的經驗可以幫到他。」

狄翁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道：「可能會讓您失望了，吉兒女士。」

「看來我來得時間剛剛好。」約書亞見到泰倫斯出現在哈爾波克拉特斯老師的書房時，就飛快趕了過來。「我也很好奇驍勇善戰的狄翁王子怎麼陷入愛河的？話說回來，你和泰倫斯相戀這麼多年卻一點消息都沒外傳，情報工夫做得太密不透風了。」

「別揶揄我了，徹底封鎖消息是不可能的，也是靠著一些親信幫忙隱瞞才沒有曝光。」

「一些？幫忙？」約書亞挑眉道：「從不死鳥教團提供的情報看來，你的親信們可不簡單。」

約書亞不會忘記在白龍城與狄翁晤談，討論雅爾提瑪的存在後沒多久，狄翁就發動政變。

雖然後面發生巴哈姆特破壞水晶自治領的慘劇，但仔細推敲狄翁下定決心到聖龍騎士團鎮壓贊布雷克神統府及皇國軍，井然有序地佔領各地機要並把持重要官員，這絕非突發奇想的奇襲。饒是聖龍騎士團擁有壓倒性的軍事能力，也不可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完成如此壯舉。

當初巴哈姆特以一己之力君臨水晶自治領也是同樣，光憑召喚獸的震懾還不夠，接管水晶自治領的政務還是需要軍隊的輔佐。能完美配合巴哈姆特行動的，並達成無流血佔領，想來也只有聖龍騎士團才辦得到。

當狄翁發動政變時約書亞人就在街上，可以清楚感受到聖龍騎士團在執行命令時不斷重申要降低對普通民眾的影響。這股從上到下貫徹狄翁命令的意志，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訓練出來的。

這些行動的背後，都證明了輔佐狄翁的親信不單單只有軍事武力，還有龐大的情報網與政治上的影響力；聖龍騎士團揚名大陸的根本原因在於人，只是巴哈姆特的光輝過於耀眼而被掩藏起來。

「這你就要去問我們的副團長泰倫斯了，很多時候我都在履行『巴哈姆特』的義務，巴哈姆特管不到的部分，就是泰倫斯負責的範疇。」狄翁眨眨眼，又喝了一口啤酒。

「但是你默許了。」這股強大的勢力，想要隱瞞狄翁王子的戀情太輕鬆不過了，就不知道他們內部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

「即使是我，也不可能事必躬親處理每個細節。」

「真不愧是泰倫斯閣下。」

狄翁笑了一下，代替泰倫斯收下約書亞的恭維。

「回答吉兒女士方才的問題：是泰倫斯先告白的。我獲得聖龍騎士稱號那年，某一場戰爭中為了保護我方軍隊和泰倫斯而受了重傷，泰倫斯在照顧我的時候忍不住坦承的。」事隔多年，狄翁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回顧過往。

「聖龍騎士……應該是我們十八歲的時候吧？」約書亞說：「那時候我為了要查火之召喚獸而和悠蒂踏上旅途，我印象很深刻，那年發生了很多事。」

「嗯，都過去了。」狄翁點頭。他們很有默契地互覷一眼，不多討論。

「難怪你方才會這麼說。」吉兒露出了然的表情。

「雖然錯過了最佳告白的時機，但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約書亞聳肩道：「沒有悠蒂我是無法活到現在的，我不想再讓她擔心。」

「記住你現在說的話。」吉兒雙手環臂提醒道。

被吉兒盯上的三人很有默契地舉起雙手表達聽話。從始源歸來後他們沒少被人「關心」，就連狄翁也被泰倫斯壓著乖乖養傷好一陣子，度過有生以來最為閒散，也最為緊迫盯人的生活。

「後來呢？狄翁你馬上答應他了嗎？」約書亞趕緊轉換話題道。

「沒有。因為責任和父……前神皇及安娜貝拉的關係，我沒有多想自己感情的事情，是泰倫斯告白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很早就喜歡我。」

「多早？」

「如果泰倫斯沒有謊報的話，是十二歲成為我的侍從的時候。」

「十二歲？」

「我以為會更早一點……」

「你們同年嗎？」

狄翁點頭，語氣多了些無奈道：「說起來，還要感謝那次受傷逼出他的真心話，他告白了居然完全沒有想過我會不會回應，是我主動說要成為戀人的。」

狄翁這番話，約書亞能感同身受。悠蒂也是一樣，願意陪在自己身邊，卻沒有想過兩人之間會有新的關係。

「狄翁又是為什麼接受泰倫斯的？」

狄翁這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垂著眼眸，回想泰倫斯向他告白時的模樣。

「我剛剛說過，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泰倫斯了，他來自一個很普通的中階貴族家庭，但後來泰倫斯不僅成為我的侍從，得到龍騎士的傳承，甚至當上聖龍騎士團的副團長；最後放下槍，成為我的騎士。」話聲頓了一下，「乍看下他是個很有上進心和野心的貴族子弟，但當他說這一切努力只是為了離我更近一點時，我才恍然大悟，正視泰倫斯對我的意義。」

狄翁雖然輕描淡寫地說出泰倫斯所做過的事情，但他們都明白這個過程有多不容易。

「我早已把他當兄弟、當家人，或是任何你們形容得出來的親密關係，只是我沒有自覺。我如果不喜歡他的話，早就把這個出言不遜還會頂撞王子的侍從拖出去砍頭了。」狄翁打趣說道：「但我也曾害怕承諾，畢竟我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我的時間很少。」

在場四人都曾經是威名一時的召喚獸，除了克萊夫以外，他們都深受石化症所苦。在知曉自己宿命的當下，生命就已經進入了倒數計時，有太多不可抗的因素在加速死亡到來。

「後來我還是遵循本心，自私地把泰倫斯留在身邊，當王子的地下情人。」狄翁攤手，改變話題的方向驅散這壓抑的氣氛。「但坦白說，說要成為戀人時我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泰倫斯還是個小愛哭鬼，就只知道抱著我哭，親了他變成又笑又哭，像隻纏人的棕熊。」

「小、小愛哭鬼？」

突如來的爆料令他們措手不及，一時間克萊夫陷入大腦機能停擺的狀態。

吉兒反應最快，接受度也最高，輕易地就能能想像出畫面，忍不住笑出聲。約書亞揉揉眉心，暫且阻止了狄翁的發言。

「狄翁，你確定你形容的是泰倫斯？」

這些詞跟泰倫斯根本牽扯不上邊，是怎麼從狄翁口中說出來的？難道情人眼底都是別的模樣嗎？

約書亞下意識望向書房的方向，完全想像不到不苟言笑的泰倫斯會有這一面。

「如假包換。」

克萊夫和約書亞不約而同地皺起眉毛，這不僅是考驗他們的想像力，還挑戰他們認知。

惟有吉兒開心地回望著狄翁，微微頷首道：「泰倫斯閣下真的很像熊呢。」

「明明我們都吃一樣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變得那麼壯。」

「跟約書亞比，狄翁已經很健壯了。」吉兒沒說的下半段是：但跟克萊夫比，還差了一點。

「謝謝約書亞給予每個人自信。」狄翁調侃道。

約書亞不贊同道：「我最近有長胖了，很快就會超過你的。」

「曾經這句話我最近也對泰倫斯說過，但結果就是我不聽從醫囑好好休息時，泰倫斯就會用強硬的物理性手段將我挪到床上休息。那時候他就會拿我不夠強壯來反駁我已經康復的事實。」狄翁無輒地嘆息道，也不在意毀損自己對外威武的形象。

「譬如把你扛在肩上嗎？這件事克萊夫也辦得到，當時我們就是這樣把你帶回基地的。」

「為什麼不能是公主抱呢？噢，我是說王子抱。」吉兒雙眼發光，笑盈盈地提議道。

約書亞搶在狄翁發言前，面露促狹道：「待會就請泰倫斯示範，他平時如何懲治不安分的狄翁王子。」

「約書亞，你還是先從能抱起悠蒂的體能努力吧。」克萊夫從中補槍道，一句話就戳破約書亞言語上的優勢。就連比腕力都不見得會贏吉兒，約書亞這身子真的要多補補。

「唔，跟狄翁聊完後，要努力和煩惱的事情更多了。」約書亞身體一僵，感到有些喪氣。隨後不服氣地靠在狄翁身上，把全身重量都託付給他，也沒見到狄翁身軀有任何動搖。「我也會努力追到悠蒂，不能讓你每次來的時候都和泰倫斯在秀恩愛。」

「有嗎？」

吉兒和約書亞點頭，只有摸不著頭緒的克萊夫愣在原地，沒有作聲。

狄翁後知後覺地發現，與他人分享和泰倫斯相戀的細節，這還是頭一遭。

這種感覺很新鮮，甚至說出口後有股道不明的欣喜，促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說得更多：泰倫斯是他唯一的珍愛，他有多麼愛他。

他壓下這股異樣高昂的情緒，將話題拉回主旨：

「咳咳，總而言之，如果是問如何隱藏戀情我還比較有心得。要告白的話，好好向對方說明自己的心意是最佳解了，約書亞。」狄翁語氣溫柔道。

「我明白了。謝謝你，狄翁。」約書亞也跟著揚起笑容道。

「等你的好消息。」眾人舉杯相碰。

克萊夫冷靜地思忖，從狄翁的話語可以聽出他對泰倫斯毫無保留、百分之百的信任，他頓時覺得泰倫斯頭頂的巨大愛心並不那麼重要。

「我的感情故事就到此為止吧，我也有想問的問題……克萊夫，關於你的帽子。」

「啊。」

克萊夫搔搔臉頰，眼前三個人頭上都有顆燦亮的愛心，而且都比一般人來的明亮；克萊夫已經適應了這個亮度，加上狄翁不緊張泰倫斯隱瞞的事情，便忽略了。

「泰倫斯怎麼了，為什麼讓你想笑又緊張地說他有事情瞞我？」那頂帽子看久了，狄翁也漸漸習慣，甚至在思索是不是縫一頂給泰倫斯戴戴看。「帽子的提示是怎麼呈現的？你沒辦法脫掉帽子嗎？」

「雖然克萊夫形容過那個畫面，但我也很好奇實際上是長什麼樣子。」約書亞跟著幫腔道：「哥哥，不如你把看見的畫面畫下來？就我們三個。」

「還有泰倫斯。我可還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泰倫斯又發生了什麼事。」狄翁很堅持。

「加上悠蒂！哥哥你要把我們畫在一起。」

兩位王子直直盯著克萊夫，那目光不知為何讓克萊夫有些不寒而慄。

最後，他回頭看向吉兒。

「我也想看看你眼中的大家，克萊夫。」

吉兒從桌子上翻出一張全新的羊皮紙，約書亞駕輕就熟地將羽毛筆沾了墨水，塞到克萊夫手裡。

克萊夫做過很多委託，但還是第一次要他畫圖的。

他被迫坐在椅子上，其他三人圍繞在身邊；興許是他們靠得太近的緣故，令他有股錯覺覺得自己像個被審問的犯人。

「我不敢保證會畫成什麼樣子，但我盡力。」

-

同一時間。

泰倫斯待在哈爾波克拉特斯的書房駕輕就熟地整理書籍。

高大的身影在書堆間穿梭卻沒有任何聲響，沒多久便將散亂的書籍整理好，效率高的令哈爾波克拉特斯撫著鬍子呵呵笑道。

「多謝，老夫一人不知道要整理多久。」

「這是我該做的。」

「別這麼拘謹，孩子，找張椅子坐下吧，你之前問老夫的事情有消息了。」

泰倫斯本來平靜的眼眸頓時像被點亮的燭火，雖然行為舉止還是很沉穩，但哈爾波特拉克斯並未錯看他眼底浮現的欣喜。

哈爾波特拉克斯沒有賣關子，在泰倫斯替他將桌面清出空位時，便將事前謄寫好的羊皮紙放在桌上。

「謝謝您，老師。」泰倫斯恭敬地行禮後才拉開椅子坐在哈爾波特拉克斯對面。

「這也是少數老夫能為你們做的，不用謝。」哈爾波特拉克斯溫藹笑道，在泰倫斯面前攤開另一本厚重的書籍。

泰倫斯聚精會神地看向書籍，拘謹的模樣看來有些緊張。

「你之前捎來的圖紙的確是『銜尾蛇』沒錯。銜尾蛇又名吞世之蛇，在伐利斯傑亞的古訓中提及多次，意味著一路走來的軌跡及今後的旅程，同時也代表：死亡與重生。」哈爾波特拉克斯為泰倫斯詳細解釋道。「不得不說這個意涵相當貼切歷經劫難後的我們，尤其是狄翁殿下。」

泰倫斯默默地握緊拳頭，才想要站起來再道謝一次，但哈爾波特拉克斯即時阻止了他。

「你再這麼客氣，待會老夫就跟狄翁殿下打小報告了。噢，老夫也要練習改口喊他狄翁，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是吧？」哈爾波特拉克斯笑瞇眼，語氣詼諧道。

「請寬恕我。」泰倫斯呼了口氣，重新調適心態。

「好了，快趁殿下不在的時候再確認一次。老夫也很期待成品的模樣，屆時別忘了帶來給老夫瞧瞧。」

「老師，是狄翁。」

「哈哈哈，你說的是。」

「喔，泰倫斯來了。狄翁呢？」

嘉布稍早就有耳聞約書亞提早把狄翁請來，此時見到泰倫斯也不算太意外。

他拎著兩杯啤酒走進書房，一杯放在哈爾波特拉克斯書桌上，一杯自己拿著。他甫回基地就看見正在飲酒狂歡的人，問話都還含在嘴裡就被其他人塞了一杯啤酒，說是有人請客。

送上來的酒哪有放下的道理，嘉布立刻和旁人乾杯。

會這麼大手筆請客的人除了克萊夫以外就是狄翁；最大差別就在如果是狄翁的話，可以期待今晚餐點菜色會特別豐盛。

「被希德叫走了。」泰倫斯點了下頭表示招呼，也婉拒他把手上的啤酒塞給自己。

「嗯？你怎麼沒跟去。」

「希德說有事情要單獨和他說。」

嘉布想起克萊夫身上的詛咒還沒解除，他可以看到每個人之間的感情狀況。也就是說狄翁和泰倫斯之間有一方出現了狀況？

嘉布的眼珠咕嚕嚕地轉了一圈，憑藉出眾的觀察力，他注意到泰倫斯默默將圖紙收了起來。以往他會裝作沒看到，但他現在想聽八卦的衝動不斷湧上。

泰倫斯的觀察力也不落人後，也發現了嘉布的小動作。於是他反過來詢問道：「希德發生了什麼事？」

「是發生了一點事……」嘉布不確定這是不是說出來的好時機，只好語焉不詳地回應道。

但泰倫斯沒有放過他，繼續追問道：「作用是看見我身上有什麼異常？希德不肯定會不會對我們造成什麼影響，加上狄翁可以看見希德戴帽子，而我看不見，只好先和狄翁說。」

「老兄，你的觀察力未免也太離譜了。」

「欲蓋彌彰。」

「所以你最近有什麼事情要跟狄翁說嗎？」嘉布用問題回答了泰倫斯的困惑。又不是自己中詛咒，解釋的事情交給克萊夫，時間不如用來八卦一下難得落單的泰倫斯。

泰倫斯歛眉道：「還不能說。」

「那……說說看你怎麼把到狄翁王子的？」嘉布靠過去，聲音壓低問道：「你也看到我們這一堆適婚男子，但都不能指望啊，終於修成正果的那一對經驗也派不上用場。能不能傳授一下你怎麼和王子談起戀愛的？」

「不能。」這個問題泰倫斯不知道被問了多少次，聖龍騎士團中不乏有勇氣過人的勇者接連挑戰他就為了質問狄翁為什麼會和他交往，泰倫斯對內的威名就是這樣打出來的。

「別這麼小氣嘛，大陸上的人都很好奇王子的花邊新聞，現在你們也算半公開了，就先和我們分享？」嘉布用啤酒杯敲了敲泰倫斯的胸甲，一副好哥們的口吻。

泰倫斯反射性就想拔劍回應，但他忍住了。

「無可奉告。」

「說書人知道嗎？」

「這就要問問兩位當事人了，老夫年紀大，記不清了。」哈爾波克拉特斯作壁上觀，笑呵呵地看著他們打鬧，眼神就像在看孫子。

「口風這麼緊，那我去問狄翁──」

泰倫斯臉上青筋一跳，這就是他來這裡定力就會下降的緣故。

這群人仗著狄翁對他們不設防又親切有佳，行為舉止越來越肆無忌憚。他要不是看在狄翁來到基地笑容逐漸增加，怎麼會容許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踰矩。

「我也要去找殿下，我們一路吧。」泰倫斯揚起連聖龍騎士團都聞風喪膽的笑容，笑容可掬地按著嘉布的肩膀走出書房。「老師我先離開了，晚點再和狄翁來拜訪您。」

「喂喂，你的眼底沒有笑意啊。」

「你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