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16]Missionary of Love(4)(完)（泰狄）

 #4

抵達城市後，嘉布本來要與克萊夫他們分道揚鑣，但抵擋不住好奇心便跟了過去。

這一路上泰倫斯和克萊夫像說好了似的，兩人一言不發；奧波勒斯載克萊夫是不收費的，間接地讓泰倫斯和嘉布也免去一次費用。沒收到船費的奧波勒斯也跟著沉默，整艘船剩他一人唱獨角戲。

「我說你們啊，該不會這一路打算這樣安靜下去吧？」嘉布嘆道。他和克萊夫還算挺有話聊的，怎麼多添一個泰倫斯就變成啞巴了？「這樣下去旅程也太無趣了些，難得我們一塊出門，我跟克萊夫把狄翁當兄弟照顧，但你有啥不能和他說的，也可以跟我們訴苦一下嘛！」

「的確，我們不只歡迎狄翁，我們也很樂意招待你，泰倫斯。」克萊夫跟著幫腔道。

泰倫斯愣了半晌，才點頭道：「謝謝。」

泰倫斯並不是惜字如金，而是除了狄翁以外，他著實想不出和他們有什麼交集；所有軍事以外的能力，也都是為了服務狄翁而學習的，以至於泰倫斯和基地內的其他人相處時，都是聽得多，說得少。

「唉，你讓我想起希德剛帶著克萊夫來到基地，也是像現在這樣，要問好幾句才回一句，這是從軍的後遺症嗎？」嘉布緬懷道。希德把人帶進基地時，他也調查過克萊夫的身世，知道他曾待在贊布雷克皇國的暗殺部隊中。

「服從是軍人的天性。」

「但你是狄翁的戀人啊，我可沒聽過哪個軍人敢和巴哈姆特談戀愛，也沒看過王子會因為熬夜而被副官直接扛走的。」嘉布吐槽道。

克萊夫本以為會在泰倫斯臉上看見其他表情，但泰倫斯穩如泰山，彷彿那些離經叛道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要不是克萊夫見到泰倫斯腦後的愛心閃了一下，他還真以為泰倫斯內心真的無動於衷。

「要不你跟我們偷偷透露一下，傳聞說每個龍騎士都斷過腿，狄翁他剛成為龍騎士的時候，有摔斷腿嗎？」嘉布拿他沒辦法，只好使出最萬用的招數：拿狄翁的事情當話題。

察覺到嘉布的意圖，克萊夫又開始擔憂自己的視力了，但似乎沒有比這個話題更好讓泰倫斯融入他們。

「沒有。」

「你可別為了維護狄翁的名聲說謊啊。」

泰倫斯斜睨了嘉布一眼道：「殿下天生就是天空的寵兒，在我們學會跳的時候，他已經會飛了。」

「這麼誇張的嗎……」嘉布咋舌道：「喂，等等，那你們贊布雷克皇國還讓狄翁出來代言跌打損傷的藥膏！敢情這是聖龍騎士團圈錢的手段嗎？」

贊布雷克白龍城內賣的跌打損傷藥膏特別有效，也貴了些，但跟水晶相比又顯得十分划算；每次補給外傷藥劑時都會指名要買龍騎士用且要狄翁代言的，連石劍的傭兵們也叫好。

現在意外得知狄翁根本沒摔斷腿過，這廣告不實啊！

「殿下是聖龍騎士團團長，由他代表我們全體的使用心得有何不對？」泰倫斯說得實誠，讓人忍不住相信他說得真有道理，一時間嘉布也不覺得這段解釋有什麼問題。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算了，藥也是真的有效。這麼說來你也斷過腿？」

「嗯。」

嘉布湊近泰倫斯，悄聲問道：「你斷腿的時候，狄翁有照顧你嗎？」

「沒有。」

「欸，也沒來『關心』你？私底下關切總會有的吧！」

「殿下摘了好幾籃的蘋果慰問斷腿的龍騎士備選們，跟殿下同期的人都收過他的關心。」言下之意整團人都斷過腿，真不愧是龍騎士傳統。

克萊夫意外發現涅克達爾給他的帽子還可以測出真心話，當泰倫斯內心想著狄翁且是愉快的回憶時，愛心就是紅色的；倘若是不想回憶、難以啟齒或傷心的事，那愛心就會閃爍或顏色有深淺變化。

泰倫斯的表情樣本太少，克萊夫還無法歸納出這些愉快以外的情感各自是什麼表達模式，但就斷腿的話題看來，泰倫斯的回憶似乎沒那麼甜蜜，因為他背後的愛心變成橘紅色。

嘉布雖然沒有克萊夫的神奇帽子，但憑藉他出色的觀察能力，他斬釘截鐵道：「你的蘋果肯定是酸的，特別酸。」

泰倫斯並沒有回應，但克萊夫現在知道了，結合嘉布給的訊息，橘紅色代表泰倫斯在吃醋，因為在他們是龍騎士的時候還沒有交往。

但說狄翁不特別關心泰倫斯也說不過去，因為他親口說過他把泰倫斯當作自己最親密的人，還是狄翁的表達方式……

「會不會是狄翁擔心只給你蘋果過於突兀，因此給了每一個人。」克萊夫猜測道：「因為他是王子，所以明面上不能對任何人有特殊待遇，因為會給『當事人』帶來麻煩？」

嘉布吃驚地瞪大眼睛，有生之年他居然會從克萊夫口中聽到關於戀愛話題的推斷，而且這個推論還很符合他們對狄翁的印象。

泰倫斯挑眉瞅著克萊夫。他比誰都了解狄翁的個性，因此克萊夫一說，他立刻就能判斷出狄翁這麼做的可能性；這也是當時他臆測狄翁行徑背後的理由中，最讓他渴望的答案。

畢竟狄翁──巴哈姆特沒必要討好任何人，甚至親自去摘蘋果。

「哇喔，這肯定要回去問問狄翁的啊。欸泰倫斯，狄翁是第一個給你蘋果的嗎？」

「是最後一個。」

「那意義也差不多了啦，肯定是要給你才搞這些障眼法。」嘉布說得煞有其事，而他的好兄弟克萊夫又是一副眼睛痠痛的模樣，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

-

吉兒和塔雅相偕離開後，狄翁和約書亞又在甲板上聊了半晌。

眼尖的人發現總是守在狄翁身邊的泰倫斯不見蹤影，聽聞是和克萊夫一同外出，紛紛好奇起是什麼事情會讓這兩人湊在一起。

最先把握這個機會的是提特和克洛。兄妹倆觀察了一陣子，確定泰倫斯真的不在，便興沖沖抱著某個「東西」來到狄翁面前。

「日安，狄翁殿下。」克洛用吉兒教她的公主禮儀向狄翁行禮，提特抱著「東西」，只是稍微低頭致意。

狄翁面對這兩位古靈精怪的少年少女，也不禁興起好奇心，跟著用王子的禮節回禮。

「午安。你們長高了不少，克洛的行禮也越來越自然了。」狄翁稱讚道。

和刻意展現的克洛相比，狄翁顯得很隨興，卻又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謝謝狄翁殿下。」

「狄翁，可以教我王子的禮儀嗎？」提特興致勃勃問道。

「嗯，怎麼不問約書亞呢？」

「他的話太多了，文謅謅的。」提特嘟嚷道，讓打算離開約書亞決定留下來看看狄翁要怎麼回應。

狄翁蒙受約書亞略有微詞的情緒，壓下笑意回道：「我很嚴格的喔，而且你學了以後要經過泰倫斯的檢查，他說可以才算能說自己學會了。」

「所以說你願意教我了？」提特欣喜道。

當時他見到吉兒教克洛公主的禮儀時，他也很好奇王子又會是什麼樣的？之後雖然問了約書亞怎麼做，但約書亞一口氣說了好多場合和對待不同人要用不一樣的禮儀，到現在他還是沒學會。

至於要給泰倫斯檢查這件事，等碰到了再說！那位大人有沒有空理自己都還是個問題呢。

顯然提特也是個小機靈鬼，深諳泰倫斯的軟肋在哪。

「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懷裡的東西是什麼？」狄翁頷首。他明白這兩個調皮的孩子肯定是帶著這個東西來找他的，便也順水推舟詢問道。

「這是艾妲的孩子！我們帶他來找你玩──」

真相揭露。提特和克洛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乖巧地像是字面上的意思，但雙眼卻暴露了他們的企圖。

他們猜測，狄翁和泰倫斯沒有子嗣，戰爭的時候也不會遇到孩童，便想看看狄翁手忙腳亂抱孩子的模樣。

之前他們就想這麼做了，但泰倫斯不知道同不同意；眼下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們絕對不會錯過的。

「你們問過艾妲了嗎？」約書亞插口問道，平常沒少聽聞這兩人的惡作劇，嘉布還常常被調侃，事情輕重仍是要說清楚的。

「問了，今天早上還是我幫忙洗澡的！」提特揭開遮住孩子面容的帽子回應道：「狄翁聞聞看，寶寶一定是香香的。」

「艾妲不好意思帶孩子來找狄翁玩，所以我們帶他來了。」克洛跟著答腔道。

狄翁挑眉看向黠慧的兩人，又看了看孩子。

魔法消失了，但他長年習武訓練出的敏銳度還在，提特和克洛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提特懷裡的生物，只是在等他們想做些什麼。

這麼明目張膽想看狄翁王子出糗，要是泰倫斯知道了又要訓他們沒大沒小。

然而狄翁並不介意這種事情，相反的，他覺得基地內的人都很有意思，有很多新鮮的事情嘗試。

「讓我瞧瞧你們照顧得怎麼樣了。」狄翁勾勾手笑道。

孩子圓滾滾的雙眼眨啊眨，與狄翁四眼相望。

狄翁聽過克萊夫緬懷他見到約書亞出生時的欣喜和成為兄長的自豪，想起來，當年奧利維爾出生時他也沒有見過、抱過……狄翁立刻拂去心底這不合時宜的感嘆。

注意這邊動靜的人紛紛放下手邊的事情，不約而同地偷覷狄翁的反映。

在眾人好奇的眼神中，狄翁接過孩子，很是熟練地抱在懷裡輕輕晃著，沒一會還聽見孩子的笑聲，這令一旁的約書亞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想當初他嘗試抱小孩的時候手忙腳亂，還要悠蒂幫忙他哄，為什麼狄翁這麼駕輕就熟？哪裡來的孩子給他抱，琪耶兒都那麼大了！

「有這麼震驚嗎，約書亞？」狄翁發現在場就他的反應最大，連提特和克洛都露出無趣的樣子，敢情他會抱孩子這麼令人大開眼界和失落嗎？

「為什麼？」約書亞也不敢太大聲，但是尖細的氣聲表達了他的困惑。「你和泰倫斯有其他孩子？怎麼這麼熟練？」

「嗯……把幼龍算進去的話，算是吧。」狄翁讓孩子趴在他胸口，深怕孩子嚇著了。

「巴哈姆特可以生孩子？」約書亞倒抽一口氣道。

「冷靜點，約書亞，不死鳥都不會下蛋，巴哈姆特怎麼會生孩子。」狄翁氣定神閒回道。現在他也學會如何不失禮地回應別人的渾話，這對向來言之有物的狄翁來說是多大的進步，約書亞深有感觸。

不怕生的孩子發現抱他的人是陌生人，好奇地在狄翁胸前亂蹭。

照顧孩子到培養出責任感的提特不免有些擔心狄翁是靠蠻力抱著嬰孩，但狄翁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笑容，不管孩子怎麼翻動都沒離開狄翁的掌心過。

看來是真的熟練，在場的人都放下心來。

「那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有機會照顧孩子？」

「正確來說，是龍的孩子……」狄翁將爬到他肩上的孩子撈回懷裡，孩子注意到狄翁的手，咿咿啊啊地拽著他的手指蹬腿。「你也清楚，贊布雷克擅長養龍。當有龍誕生，而我剛好在附近的時候，那些龍就會把幼龍帶到我面前，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巴哈姆特還要為龍寶寶受洗？」群龍之首的業務這麼廣？正式紀載都把巴哈姆特形容得至高無上、神聖不可侵犯，實際上卻如此平易近人嗎？約書亞從未聽聞過這樣的軼聞，長了見識。

「我也不知道前巴哈姆特有無這樣殊榮，但龍騎士多多少少都會照顧幼龍。」狄翁聳聳肩道，也沒有人吐槽他把人類孩童當幼龍看待。

每個龍騎士為了馴龍，都必須學習許多關於龍的知識；其中有一條就是如何避免龍蛋被偷，若是和自己訂定契約的龍懷孕了，那龍騎士也必須擔當起守護的職責，但能不能得到新生龍的喜愛和親近就是另外一個考驗了。越是高等的龍受孕，附近會有更多的龍群守護著。

當新生龍破蛋而出時，那些龍群就會簇擁著小龍來到狄翁面前；那場面狄翁很難形容，若非巴哈姆特的特殊能力讓他對龍群的情緒有著非比尋常的理解，近似於群龍朝聖和震耳欲聾的龍嘯聲就足以讓聖龍騎士團用最高警戒的待遇來招呼這些龍群了。

「每一條新生龍嗎？」約書亞又問道。

狄翁搖頭道：「只有血統純正的龍才會把孩子帶到我面前。」

「也是，若是每一條龍都帶到巴哈姆特面前的話，仗都不用打了。」約書亞一手支著下巴，覺得狄翁逗孩子玩的畫面很值得拿去煽動泰倫斯。「你和泰倫斯考不考慮再領養一個，讓琪耶兒當姊姊嗎？」

狄翁愣了一下，定睛看向不知是玩笑或是認真的約書亞道：「我等你好消息。等你有孩子了，我認他為義子女。」

約書亞一時語塞，小聲哼道：「等我哥可能還快一些……」

可惜約書亞沒和吉兒他們先談好，不然此刻就能敲定未來的孩子要喊狄翁叔叔，強行將狄翁拉入羅札利亞的族譜裡，成為他們真正的兄弟。

-

從魔法自世界自消失以後，交通方面也受到了很大的挑戰。

卓拉沃茲位在一個狹長的礦山中，從基地往南，於達爾梅奇亞共合國的克羅吉特回音出發。

在地圖上看似距離很近，實際上高低起伏的岩丘地形讓這看似簡單的路程硬生生拉長許多倍。他們必須穿越利瑪索伏原野到塔伯爾後，再從黃金大街往西北到達目的地：卓拉沃茲。

這一路上四處都有天空遺跡的殘骸和大量的野獸及古代兵器，不少橋樑係依靠殘破的遺跡搭建出來，並未秀在地圖上。

克萊夫選擇這條路的原因是約書亞讓他順道去一趟塔伯爾訂製靴子，加上嘉布和泰倫斯也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士了，不然這趟路還真不好走。

「我說泰倫斯啊，這個高度龍騎士應該一跳就上去了吧？」嘉布一手抵在額前遮住光線，測量石塊和地面的距離。

泰倫斯抬眼看了下，點頭道：「嗯，但遮蔽物太多，容易遭暗處狙擊，除非必要不然不會這麼做。」

「什麼，我還以為你可以跳上去拉我一把呢，繩子我都準備好了。」

「你的雙腳比你的願望更快抵達目標。」

「唉，我這不是想趕快跟陸行鳥會合嗎？」嘉布嘆了一口氣，往上眺望道。

方才他們忽然遭到野狼襲擊，他和泰倫斯乘坐的陸行鳥並未受到專業的訓練，導致他們必須下坐騎戰鬥；克萊夫倒好，馴養的安布洛西亞驍勇善戰，和托加爾搭配，不用克萊夫幫忙就橫掃一片。

但這一來一往，他們就和受到驚嚇的陸行鳥分開。

安布洛西亞和克萊夫去追回另外兩隻陸行鳥，從啼叫聲的位置和聲音大小似乎是從上方的岩石區傳來，嘉布才會這麼一問。

泰倫斯見嘉布頗認真提議，便也多解釋幾句。

「上面沒有固定繩索的地方，若有其他狼群伺機伏擊，你會摔死。」泰倫斯也是判斷地形的箇中好手，一眼便能洞察一二。

並非他拉不動嘉布，而是沒必要承受這個風險。

嘉布嘆口氣道：「也是。啊，看見托加爾了，走吧！」

憑藉克萊夫的人脈，佐爾坦並未刁難泰倫斯的委託，這令泰倫斯省了不少力氣。

佐爾坦甫聽到布萊克索恩曾幫克萊夫打造過銜尾蛇的腰帶和護腕，反而對泰倫斯想打造戒指和耳環一事分外上心，立刻拽著泰倫斯詢問了許多細節，從材質、大小、寶石的款式、不同角度下的模樣，最後敲定了材料和工期。

「你帶來的這些材料都可以用，但最主要的部分是『奧利哈剛』，因為這個金屬才有足夠的硬度雕琢出設計上的細節及品質。」佐爾坦解說道。

泰倫斯思忖了半晌，在和哈爾波克拉特斯老師討論時有提到這樣金屬，但因為過於珍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上哪蒐集，沒想到會在這被提到。

「有其他材料可以替代嗎？」

「有，但質感會有一些差異，不會符合你的期望。」佐爾坦從泰倫斯提供的材料就能篤定，眼前這位不怒自威的軍官對成品的堅持與要求。

擺放在鍛造台上的材料無一不是珍稀的貴金屬，甚至有很多是被列管為皇室打造飾品專用的原石，饒是佐爾坦多年來的豐富經驗，也鮮少一次看見這麼多珍貴的材料。

也因為如此，久未遇到這樣大方又追求質感的委託人，佐爾坦立即將這份委託的順序提到最前。

「那就奧利哈剛。」泰倫斯也不拖沓，立刻敲定了這份委託。「哪裡可以找到這個金屬？」

「距離最近的產地在維爾克洛伊沙漠，傳聞奇美拉棲息地附近最容易找到這個金屬。」佐爾坦相信克萊夫的身手，這才敢將這形同送死的消息告訴他們。

奇美拉是沙漠上的霸主，有牠在的地方，就連狼群都不會靠近，也算得上是達爾梅奇亞的特產了。

「知道在哪裡就可以了，謝謝。」泰倫斯面不改地點頭道，甚至沒有問奇美拉的習性或特徵。

嘉布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贊布雷克皇國長年和周遭國家戰爭，奇美拉也會被用於戰爭的用途中，聖龍騎士團只可能了解得更多；論戰爭的經驗，他們整個基地的人加起來都沒有泰倫斯來得豐富。

「哇，這比在老虎嘴裡拔牙還要困難。」嘉布深諳奇美拉的可怖，光是聽到都會繞著走。反觀另外兩位，淡定得讓他心寒。

「走吧。」克萊夫也和奇美拉打交道不少次，算得上經驗豐富了。

「欸，你們倒是跟我說一下奧利哈剛長什麼樣啊！」嘉布嚷嚷道，快步跟上克萊夫他們。

-

基地裡，沙龍。

涅克達爾在佈告欄吱吱喳喳地飛來飛去，但唯一懂牠在說什麼的克萊夫不在場，只能放牠喊個不停。

但狄翁離開醫護室，從樓梯上走下來時，涅克達爾忽然就乖巧起來。如果克萊夫在的話，就會聽到涅克達爾小聲說害怕被巴哈姆特吃掉，也不知道以前遭遇過什麼。

「那個小東西為什麼見到我都要躲這麼遠？」狄翁好奇問道，他還想問涅克達爾能不能也給泰倫斯那一頂帽子呢。

「我也不知道，他看到我也會躲遠遠的。」約書亞待在沙龍，方才他在作戰室和薇薇安下棋，但米德一來就把他趕出來了。涅克達爾見到他也是躲得老遠。

「你燒過牠？」

「也許過去的不死鳥曾經做過。」約書亞說道：「對了，你有訪客。」

約書亞身旁放著一輛米德特製的「娃娃車」，是克洛方才刻意推過來的。

待在娃娃車裡的自然是孩子，遮陽的蓋子一掀開，孩子立即從睡夢中醒來，見到飄在空中的涅克達爾，歡喜地對著牠伸出短短的手，發出咿咿啊啊的聲音，看起來很想要碰觸涅克達爾。

但涅克達爾在基地裡頑皮的孩童手上吃過虧，雖然在娃娃車裡的孩子還很小，但牠仍然只在高空盤旋，不肯往下飛。

狄翁曾想把涅克達爾頭上的絨球拽給孩子玩，但良好的家教讓他硬生生忍住；如果泰倫斯知道了，涅克達爾的絨球大概保不住了。

當狄翁接近娃娃車，孩子注意力立刻轉移，對著狄翁張開雙手，一副要他抱抱的模樣。

「孩子這麼黏你，到時候你離開會不會捨不得？」約書亞笑道。

「分離總是捨不得的。」狄翁抱起孩子，頭靠在孩子的身側，輕聲道：「送琪耶兒去唸書的時候，我還在感慨陪伴的太少了，轉眼間就是亭亭玉立的女士了。」

約書亞打趣道：「她出嫁那天你可別哭了。」

「我會記得遞紙巾給泰倫斯的。」狄翁煞有其事道，約書亞怎麼也不能接受泰倫斯才是猛男落淚的那個人。

「話說回來，他們已經出發一週了，你不好奇他們去哪嗎？」約書亞換個話題道。

這幾天狄翁依照泰倫斯的叮嚀，乖乖待在基地裡哪也沒去；待最久的地方就屬哈爾波克拉特斯的書房，時不時和約書亞及薇薇安辯論，有空時就給少年們說說世界地理，抽空指點一下奧斯卡，或是糾正提特的宮廷禮儀，日子過得無比豐富。

「回來自會知曉。」

「喔？我們從始源歸來後，泰倫斯也不曾離開你這麼久吧，不想念他？」約書亞調侃道。

旁人都覺得泰倫斯過於緊迫盯人了，但當事人甘之如飴，這點從泰倫斯不在的時候，狄翁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就可以探勘一二；要是泰倫斯在，狄翁哪怕只是坐在旁邊什麼事也不做，也不見他感到無趣。

「行軍時，危險的任務只多不少，分開幾個月都是常態，何況克萊夫也一起，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狄翁冠冕堂皇解釋道。

「是啊，不知道是誰每天晨操前都會先去甲板繞一圈？等克萊夫回來，我是不是要跟他提議把甲板改稱作望夫台？」

狄翁裝作沒聽到約書亞的提案，將在背上爬行的孩子拎回腿上，坐姿依舊端正，毫不受環境或孩子影響。

「倒是你，打算等克萊夫回來就出發嗎？」狄翁也知道約書亞打算約悠蒂外出旅行，還準備了情侶裝；他也提供了幾個他曾和泰倫斯一塊去約會的景點，只是海拔都很高。

「哥哥身上的詛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你慫恿泰倫斯找克萊夫幫忙，也不知道有多大效果。」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涅克達爾，始作俑者注意到他們的視線，就像被大型猛獸盯上，嚇得牠拼命揮動短小的翅膀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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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克萊夫也沒料到，為了尋找奇美拉的巢穴竟會花上這麼多天。

興許是魔法消失的緣故，曾為沙漠霸主的奇美拉也受到影響，失去冰與雷電的魔法，遭遇大型巨鷹時恐怕也討不了好。

如此一來，也許魔獸原有的地盤分布也許會隨之改寫，克萊夫暗忖。

「我們需要回城市補給物資，順便打聽一下情報。」克萊夫提議道。方才他們才從一個巨大的蟻穴中逃離，不少行囊遺落在路上，二來是嘉布和泰倫斯已經將附近的水源區搜查過一遍，都沒有奇美拉的行蹤；為了下一段旅程，他們有必要回城市稍作整頓再出發。

「你們先回卓拉沃茲吧，剩下的交給我。」泰倫斯道。畢竟這是他的私事，克萊夫肯幫他引薦佐爾坦便已經達成他的目的，兩人沒有必要陪著自己繼續折騰。

「你這話太見外了，泰倫斯，好歹我們都出生入死這麼多天了，你難道還想拖長回去見狄翁的時間？」嘉布氣喘吁吁道：「找到奧利哈剛後，記得算我一份就好了。我就不信這還找不到奇美拉，那麼大隻的魔獸總要出來覓食吧？再不行就佈個陷阱試試。」

「一起找比較快。狄翁一直等不到我們，搞不好會親自出來迎接你。」克萊夫合理地分析道，能阻止狄翁的只有泰倫斯口頭上的叮嚀，要是狄翁想出門，基地裡誰也攔不住。

如果再加上擔憂的吉兒和約書亞，那聲勢就浩大了。克萊夫決定一入城就立刻捎信回去，免得他們也跑來了。

泰倫斯覺得克萊夫的推論還算客氣了，驚動到狄翁親自出來追人，少說是整個聖龍騎士團都會被派出來尋人；再誇張點，只有重要時刻才會用上的線人也會接到命令──因為那些人都是泰倫斯扶持出來服務狄翁的。只要狄翁想，任何事都會為他做到。

「我會記著這份人情。」泰倫斯承諾道。

「這可是你說的！你送禮給狄翁的時候，我要站在第一排圍觀，你可別事後提劍砍我。」嘉布挑高雙眉道，也不怕泰倫斯嫌他礙事想把他就地掩埋了，膽子在這段時間養得更肥了。

泰倫斯瞇著眼道：「不好說。」

「這麼小氣。」

克萊夫無奈地搖搖頭，嘴角也跟著勾起。

「我們去達利米爾驛站街打聽情報，在地人總是比我們了解奇美拉遷徙的習性，也可能我們直接在城鎮就收購到奧利哈剛。」

「那就再好不過了，反正泰倫斯有得是錢。」嘉布用手肘撞了撞泰倫斯臂膀促狹道。

「我和狄翁前往基地前，我曾在黑市收購貴重金屬，但沒有見過奧利哈剛。」

嘉布立刻改口道：「可能老天也不想讓你們有錢人太快達成目的。」

泰倫斯不置可否道：「嗯，繼續努力。」

「這話怎麼聽了讓人這麼不爽？克萊夫，你也這麼覺得吧！」嘉布忍不住搓搓寒顫引起的雞皮疙瘩。

「說點好話吧，嘉布。」

克萊夫熟練地從泰倫斯腦後的愛心判斷他現在的心情，可能是久未尋到奇美拉的緣故，泰倫斯的愛心逐漸壓縮到正常的拳頭大小，且顏色越變越深。

方才嘉布一刺激，泰倫斯的愛心顏色暗沉到變成黑色。也虧泰倫斯好修養，這一路上不焦不躁，沒把這股氣撒在別人身上，但如果靠近他的話，就會感受到氣溫驟降。

克萊夫忽然有些同情奇美拉，再不讓泰倫斯找到奧利哈剛，恐怕這威名一時的魔獸會在沙漠中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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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基地內的奧托收到石劍從外地捎回：「達爾梅奇亞地區出現三名身手矯健的冒險者，一舉殲滅當地禍害多年的奇美拉」這樣的消息時，恰巧是克萊夫他們出發後第二週。

考慮到消息的時效性，應該是幾天前的新聞。

每天在甲板上眺望的人影從一個，變成兩個、三個，最後演變成石劍巡邏時也會問一下奧波勒斯今天載誰回來了，但增加的只有來照顧狄翁的聖龍騎士團成員。

奧托不禁擔心克萊夫回來時，這群碰到希德就會智商下降的聖龍騎士團拿起武器質問為何他們外出這麼久放狄翁一個人顧家，幾個比較大膽的成員甚至提議見到泰倫斯就用拋槍來招呼他，不知是認真或是玩笑。

但可見積怨很深，奧托心想。

狄翁雖然表面上神態從容，但艾妲曾小聲抱怨說最近殿下餵孩子餵得太勤，孩子重了不少；提特最近也不敢開狄翁玩笑，因為檢查禮儀的標準提高了。

也就哈爾波特拉克斯和約書亞時不時刺激一下狄翁，並阻止他想到城市「逛逛」的念頭。

「克萊夫他們回來了！」站哨的安柏大聲嚷嚷道。

克萊夫的房間可以眺望到甲板和升降梯，吉兒一聽到消息便從陽台一躍而下，比坐在沙龍的狄翁還要快。

湊熱鬧的、好奇的、準備找泰倫斯算帳的、想念他們的人一股腦兒擠到甲板附近，這大陣仗都可以媲美始源送行的隊伍了。

升降梯上升時，吉兒、約書亞和狄翁不約而同發出驚呼。

只有前召喚獸才能瞧見克萊夫涅克達爾造型的帽子，帽子頂端的愛心大到幾乎將升降梯內的空間塞滿，也不知道克萊夫有無感受到愛心的沉重。

「我們回來了。」克萊夫招呼道，抬頭看向眾人時姿勢有些僵硬。

一想到克萊夫是頂著這麼大的玩意回來，約書亞忍笑忍得辛苦，無奈吉兒已經衝過去擁抱克萊夫，而狄翁也拋下他去找泰倫斯了，留下他在原地獨自享受克萊夫的窘境。

「克萊夫，你的帽子……」吉兒靠在克萊夫胸前，抬眼看向十分有份量的愛心，飽滿到彷彿隨時都會爆炸。

「從泰倫斯收到訂製的飾品後就變成這樣了。」克萊夫無輒道。

打敗奇美拉，找到奧利哈剛後，泰倫斯便一副歸心似箭的模樣。克萊夫可以理解，但佐爾坦鍛造還需要一段時間，他們便在卓拉沃茲的醉翁紅帽亭喝了幾杯，全都由泰倫斯買單。

嘉布喝個爛醉，泰倫斯喝了幾杯就拋下他們去找佐爾坦了。

沒多久，留在原地照料嘉布的克萊夫發現頭頂的愛心就像發了瘋一樣不斷膨脹，嚇得他酒醒，撇下嘉布衝去找泰倫斯。

在深夜中，唯有克萊夫的視線一片白芒，都忘記怎麼從卓拉沃茲回到基地了。

泰倫斯不甚意外地見到他的同僚們各個抄起保養得發亮的武器，只要一聲令下，他身上立刻就會多了許多窟窿。

但又能怎麼樣呢？泰倫斯壓下哼聲，對著迎面朝他走來的狄翁張臂就是一頓熊抱，一邊道歉他的晚歸，一邊狂吸狄翁身上清爽的氣味，讓其他不曉得泰倫斯竟會如此熱情的人大開眼界，令聖龍騎士團的人氣得牙癢。

泰倫斯就是故意的，但是狄翁喜歡。

「事情辦完了嗎？」狄翁摸了摸泰倫斯的臉，鬍子應該是不久前匆促刮的，摸起來有些扎手。

狄翁瞥了克萊夫一眼，大概也能猜到泰倫斯這趟遠門收穫多大了，但是詛咒怎麼還沒解除？

「嗯，希德介紹的工匠手藝的確不錯。」泰倫斯摟抱著狄翁，正打算直接抱回房耳鬢廝磨一番時，一名勇者，獨眼炯炯有神，舉起他堅定有力的手，重重地往泰倫斯的背脊拍打。

勇者說：

「泰倫斯！你要送給狄翁的禮物呢？」

問話鏗鏘有力，唯恐甲板上的眾人沒有聽見似的。

那瞬間投向泰倫斯的視線彷彿銳利的羽箭，但令泰倫斯招架不住的是狄翁毫不掩飾的期待與好奇的目光。

狄翁怎麼可能不知道泰倫斯隱瞞的事情，這一切都是他縱容與默許出來的。

泰倫斯本想再藏一下這個小心思，好讓他更有時間準備；然而一雙燦亮又溫柔的眼眸足以讓他放棄燈光好氣氛佳的燭光晚餐及旖旎的夜晚，從懷裡拿出一個裝飾精緻的盒子。

他掬起狄翁的手，說道：

「狄翁──」

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嚇得吉兒下意識閉起眼，埋到克萊夫胸口，約書亞也低頭摀住雙耳。

克萊夫也呆住了，他頭頂的帽子忽然爆炸，愛心像是一枚巨大的煙火射向空中，彈射出大量的粉紅色粉末，輕如細雪。

其他人摸不著頭緒，仰頭看著這份憑空冒出的奇蹟，整個基地頓時像壟罩在一層粉色的面紗中。

吉兒下意識伸手捧住這些粉亮的碎屑，但碰到手心時便融化了，化作甜蜜的暖流竄入心窩。

「這是你收集到的愛情嗎？」吉兒笑道。

克萊夫失笑道：「那泰倫斯功不可沒。」

「他人呢？」

克萊夫指著甲板上，頭髮被浸染成粉色的兩人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閃亮。

泰倫斯抱著狄翁，在甲板上親得忘我。

-

悠蒂站在窗邊，很是驚訝地朝窗外伸出手。

那些粉色的塵屑碰住到指尖的溫度便消散了，不知怎麼令她感到悵然若失。

她愣愣地望著粉雪似的風景，聽見敲門聲而回過神來；見約書亞捧著一塊布，蒐集了許多粉紅的粉末到她面前。

約書亞有些緊張地盪起盛滿粉紅的白布，趁勢握住悠蒂略涼的手。

他說：

「陪我一起旅行吧，悠蒂。」

2024.02.14 Fin